2017年6月4日星期日

皆决于上:关于秦朝时期发明的国家方式

  秦始皇总成其先辈所开始的地方(郡县)与中央(朝廷)结构,并在其上建立了国家元首(皇帝),一统天下的国家制度。为秦始皇寻仙药未果,并导致“坑儒”事件发生的侯生与卢生,议论秦始皇及其制度关键,为后人留下了对秦国家方式最为经典的观察:“天下之事无小大,皆决于上。” 
 
  秦陵兵马俑
  九鼎之力
  东周历史,在司马迁看来,只有一样器具值得注意:九鼎。《史记·周本纪》记周最后的赧王之亡,寥寥数语:“秦昭王怒,使将军攻周。周君奔秦,顿首受罪,尽献其邑三十六,口三万。秦受其献,归其君于周。周君、王赧卒。周民遂东亡。秦取九鼎宝器……”
  与春秋战国并行515年的东周,自此(前256年)消亡。此时,距秦始皇一统天下,还剩35年。
  取周九鼎的秦昭王,也是急性子,早就想把自己头上的“王”变成“帝”。林剑鸣先生的《秦史稿》叙述这段历史八卦:“公元前288年10月,秦昭王在宜阳自称西帝,并派相魏冉到齐,尊齐王为东帝。这样,秦、齐两国就洋洋自得地称起‘帝’来了。纵横家苏秦由燕到齐,劝说齐王取消帝号,以便拉拢各国反秦……秦昭王从称帝到取消帝号,前后只有两个月。”称帝不成,灭了东周,取天子的象征物九鼎,秦昭王果能“一言九鼎”?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郝本性的答案是,“象征物转移而已”。
  那段既断裂(春秋战国)又连续(东周)的历史,按司马迁的视角,唯有九鼎能将其串联。
  九鼎,还引司马迁所叙,“禹收九牧之金,铸九鼎”。由夏后氏所铸之鼎,遗留到商代,再转到周人手里,连绵夏商周三代,成为王权符号。九鼎之神奇,唐兰先生引用墨子言:“不炊而自烹,不举而自臧,不迁而自行。”在《周本纪》最后,司马迁仍不忘记解释,说周伐纣,居洛邑,其实不然,“居九鼎焉”——专门为九鼎而筑城。
  春秋起点,历史学家选择的事件是西周王朝周幽王之死(前770年),尔后,“周室衰微,诸侯强并弱,齐、楚、秦、晋始大”。好玩的是,那段历史恩怨中的传奇是,因勤王有功,秦襄公被后继的周平王封为诸侯,秦由此“始国”。后来灭周亦为秦国。曾经“天下公主”的周王室,按司马迁提供的材料,周平王之后的东周,能存续500余年,极而言之,甚至是九鼎之助。当时周室之衰,出乎意表,北大教授叶自成罗列史料:“公元前717年,周境内发生灾荒,周王室不得不向鲁国‘求籴(要粮)’,鲁国自己也没有多少余粮,于是又向宋、卫、齐、郑等国求援;公元前702年,周平王死,周王室又向鲁国‘求赙(丧葬费)’。公元前697年,周桓王向鲁国‘求车’,而按过去惯例,都是周王室给诸侯国以车服。如果说前三例都还可以原谅的话,那么公元前618年,周王室公开向鲁国‘求金’,就有些不像话,以至于《谷梁传》评论说:‘求车,尚可;求金,甚矣!’”
  以诸侯实力论,春秋战国时期,灭周不是一件太费周折的事情。而事有转机,周竟存续至战国末年——这其中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九鼎。唐兰先生描述:“楚国对于周王朝,本来就是敌对的,他们早就自称为王,对所谓尊王,楚国是不买账的。因此对九鼎,既持蔑视态度,又想掠夺过来。楚庄王问鼎时说,‘子无阻九鼎,楚国折钩之喙,足以为九鼎’。但楚国真实的意图,楚灵王说,‘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’。”强大如楚国尚如此,九鼎于周之运用,自然有了机巧。“《战国策·东周》载‘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’,颜率说齐王伪称要把九鼎归齐国,让齐国出救兵。到齐国去求九鼎时,又提出很多难题,说梁国、楚国都在谋九鼎,无路可通。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段理由,‘昔周之伐殷,得九鼎,凡一鼎而九万之挽之,九九八十一万人。士卒师徒,器械被具,所以备者称此’。”九鼎因此种种说词,而终留置于周,直至周亡。
  九鼎之价值,或者不仅是历史悠久的青铜器,它与周的国家构建方式相关。
  分封与郡县
  一般史家论及周朝的国家构建,分封制与宗法制而已。这一制度设计的核心是,“以亲屏周”。因而须用宗法制辅之,研究者张元城论及,“古代社会,尊祖敬宗祭祀祖先是生活中的两件大事之一,不敬祖先是极可耻可怕的。主祭权牢牢地不可分割地掌握在大宗手里,大宗的地位因主祭权被突出了。通过宗法系统,血缘关系政治化等级化了”。这一制度的细目,其精细程度或许也超过想象,比如天子祭器“九鼎八簋”——九鼎所盛牛、羊、豕、鱼、腊、肠胃、肤、鲜鱼、鲜腊,这种种亦称“大牢”;而诸侯祭器则只能七鼎六簋,大夫、士则依次递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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